「晉成公」即位後,為酬謝趙氏一族擁立之功,便將自己的姐姐莊姬嫁于趙朔,趙氏宗親趙同趙括趙嬰也都封為大夫,趙盾仍居相國上職。屠岸賈回朝,知新君即位,也不敢多言,只得低調,以避風頭。趙穿建議趙盾追究屠岸賈讒言惑君,迫害忠良之罪,相國卻道,你殺了先君,新君不追究我們的罪名,已屬萬幸了,何來立場追究別人的罪名。況且,我們與他還要同朝為官,就和睦共處,別再尋仇。趙穿答道,宗叔今日一念之仁,不除此賊,他日必成大患,趙盾要他切莫再言,此事到此為止。果不其然,幾年後,趙氏一族便因趙盾的弒君陰影和一念之仁,幾幾乎全族被滅。
    「晉成公」在位七年後就死了,公子即位,是為「晉景公」。這時,趙盾趙穿都已病逝,稍具權勢的只剩駙馬趙朔屠岸賈潛伏多年,認為時機成熟,便想奪權專政,剷除異己,以保私位。屠岸賈梁山地崩之兆,向新君建言道,「靈公」被殺,史冊明載「趙盾弒其君」,至今卻無人受罪,以致,山崩地走,天譴示告,國君自當明辦治罪,以慰亡魂。晉侯道,趙氏一族,對晉國素有大功,怎可泯功加罪,屠岸賈道,功臣弒君,罪加一等,決不可輕赦,以解民惑。晉侯遂允之,封其為大司寇,全權處理追究趙氏弒君之罪。
    屠岸賈領得君命,這下那會手軟,竟著令將趙氏宗親全族318口,一夜俱滅,屍身遍地,血流淹過台階。趙朔的妻子莊姬公主,本是「晉景公」的姑姑,當時已有身孕,她僥倖逃出,避入宮中,也成為這件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中,唯一的活口。「晉景公」得知屠岸賈如此大開殺戒,也大吃一驚,但既已授令,也就不再多言,只下令莊姬人在宮中待產,不得侵犯騷擾。屠岸賈莊姬行將臨盆,為求斬草除根,便命人守在宮外,等待機會行事。這夜,嬰兒啼聲震天,莊姬順利產下一男嬰。「景公」的母親夫人為幫莊姬留下這點骨血,便謊稱公主生了個女兒,而且,一生下就夭折死了。屠岸賈覺得蹊蹺,親率兵士入宮搜查,莊姬無處藏匿嬰兒,便將其壓藏在被褥下,屠岸賈入得寢宮搜索,嬰兒竟一聲也沒有哭叫,屠岸賈見一無所獲,悻悻然地離去。

    屠岸賈出得宮外,心想,嬰兒應已被偷送出宮去,便頒令道,十日之內,若有人獻上孤兒,賞金千兩;期限後,若未獻上,便將全國同齡嬰兒,一律處死。程嬰公孫杵臼早年都是趙盾的門客,皆曾受過相國禮遇厚待,此時,正為趙氏一族被殺而憂心忡忡。雖知公主身懷遺腹子,僥倖避入宮中,但狀況不明,難免焦急。今日,由屠岸賈頒令中,得知嬰兒尚存人世,便由杵臼假扮草澤醫人,以看病作掩飾,混入寢宮之中打探詳情;半日後,杵臼回報,嬰兒無恙,仍留宮中。兩人商議,孤兒留在宮中,遲早會被發現,得設法救出。就在這時,一個重要人物的名字,從程嬰的腦中浮現,此人,名叫韓厥
    話說,這韓厥先生在晉國官拜司馬,他也曾是趙盾的門客,和程嬰頗有交情,當年經相國推廌,才在晉國當官。當時,屠岸賈對趙氏抄家,韓厥曾力勸趙朔避難,趙朔不肯,只託他幫忙,將公主送入宮中避難,而此刻,他正巧就是晉宮的守將。程嬰深知韓厥一向仁義,又受相國提攜,便將內情一五一十詳告,韓厥正因趙氏一族被滅,無法營救,內疚不已。此刻有機會報相國知遇之思,豈肯錯過,兩人便商量著,如何趁著現在屠岸賈將目標放在宮外之時,救出孤兒。
    韓厥利用守衛宮門之便,安排自已心腹守門,先偷偷將孤兒抱出了宮,交予程嬰,送至安全地方。但問題還是沒解決,屠岸賈下令,若十日內沒交出孤兒,便要將全國同齡嬰兒,統統處死,這才是傷腦筋的地方。程嬰公孫杵臼陷入了一陣苦思。但也沒有多久,兩人便都意識到,現在,該是有所抉擇和犧牲的時刻到了。

    杵臼程嬰道,慷慨赴死和撫養嬰兒哪個較難?程嬰答道,死較容易,撫養遺孤較難,杵臼便道,我年紀大了,容易的就由我來做,難的,就交給你了。兩人相視,都不再言,只是默默地各自涔著老淚,因為,兩人心裡都清楚,難的還不只是撫養孤兒這件事,而是,必須有一個無辜的小生命,代替趙氏遺孤而死,而程嬰家裡,就剛好有這樣一個人選,程嬰的夫人前日才剛產下的一名男嬰。
    十日期限將至,程嬰便去求見了屠岸賈,並告訴說,公孫杵臼假扮草澤醫人入宮,偷偷將孤兒帶出,目前藏在首陽山家中,正設法要將嬰兒,送至趙氏姻親狄國,司寇快去擒之。屠岸賈聽得消息,雖是歡喜,仍是不免疑慮的問道,素聞你和公孫杵臼交好,又曾同為趙家門客,何以會因千兩黃金而賣友求榮?程嬰故露難色,吱唔道,不瞞司寇,因小人家裡也剛得一子,為怕殃及兒命,萬不得己才出賣朋友和故交,並不是為千金之故。人本自私,對屠岸賈這種人更是,程嬰的理由說服了他。當下,便親自領著兵士,由程嬰帶路,直向首陽山而去。
    一行人來到首陽山,尋得一間草屋,程嬰便上前敲門,杵臼見到程嬰帶著屠岸賈和一隊士兵來到,吃了一驚。程嬰道,屠司寇已知嬰兒在此,只要你獻出嬰兒就沒事。杵臼斥道,這裡何來嬰兒?屠岸賈便命人將杵臼捆了起來,然後搜屋,兵士在屋裡昏暗之處,看到一個襁褓嬰兒。嬰兒受驚大哭,杵臼見狀,死命要掙脫繩索來救嬰兒,怎奈被捆綁得緊,動彈不得。杵臼便大罵程嬰道,你這個小人,我本以為你忠義,才將孤兒之事,"話畀你知",今日你卻貪千金之賞而去告發,我死不足惜,你有何面目見相國於地下。說畢,啐了程嬰一身口水。
    屠岸賈既得獵物,見嬰兒外面裹著的錦被,正是宮中之物無誤,當下,將嬰兒向大石頭上摔去,嬰兒啼哭聲,嘎然而止,全身被摔成一團肉餅。杵臼見狀,嚎啕大哭,又咒罵了程嬰屠岸賈幾句,便也一頭撞死在同一塊大石之上。嬰兒被摔死之時,程嬰強壓著悲痛與淚水,不敢露色,如今,又見老友殉死,一陣悲慟交加,只得回過頭去,老淚頓時潸然。屠岸賈疑道,你哭個什麼勁兒?程嬰拭淚道,我與杵臼本相交好,又得相國厚恩,今為自保,竟出賣至友故交,實在內心有愧啊!屠岸賈聞言,知其意,也不再多問,程嬰求請為一老一小安葬,屠岸賈也就應允。大隊人馬便是直下山去,留得程嬰一人獨佇,當下是只能無語問蒼天。

    這件事很快的就傳遍了整個都城,有人為趙家歎息痛哭,有人罵程嬰妄顧仁義,禽獸不如,也有人為杵臼的求仁得仁,感嘆惋惜。但他們哪裡知道,屠岸賈摔死的嬰兒,其實是程嬰杵臼事先安排好,用自己的兒子代替的趙氏孤兒。事畢,屠岸賈仍賞賜程嬰千金,程嬰請得恩准,便用賞金將趙氏所有死難的人,全數安葬在趙盾的墳墓旁,自已則攜著妻兒,隱居盂山而去。消息傳入宮中,公主伯姬痛哭至昏厥,自此臥病不起。而得以死裡逃生的趙氏孤兒趙武,則在程嬰夫婦的照養下,漸漸長大成人。
    且說,「晉景公」自趙氏一家被誅殺殆盡後,便常夢見披髮厲鬼索命,身體精神日益損虧,終至臥病不起。當時,秦國有個醫術非常高超的人,名叫高緩,他被延請到晉國為晉侯治病,高緩為「景公」診完脈後道,君侯之病,已入肓之上,膏之下,沒得救了。晉侯也知自已病況,不再多說,賞了金後,便要高緩退去。當晚,晉侯又作夢,夢到一個大惡鬼,披頭散髮、捶胸跳躍道,你殺了我的子孫,是不義,我報仇的請求,已經得到天帝的允許。然後,毀掉宮門,又毀掉寢門,走了進來。晉侯感到害怕,便躲進了內室,鬼又追來,毀掉了內室大門。晉侯突被嚇醒過來,立即召見卜吏問卦,並將夢境詳述。卜吏占卜之後嘆道,君侯吃不到今年新收的麥子了。晉侯不解,卜吏也不多說,逕行退去。
    六月麥熟,這日,晉侯神情稍好,突想吃新收的麥子,便遣人烹煮奉上。麥粥做好後,晉侯便又召見卜吏,把煮好的新麥粥給他看,想以此證明他的卦爻不準,藉此殺了他。誰知,當晉侯正開口要吃新麥粥時,突然肚子一陣絞痛,便去上了廁所,結果,竟跌入糞坑淹死了。正如卜吏所預言,他果真沒吃到今年的新麥。膏者,心尖的脂肪,肓者,心和橫隔膜之間;指稱人的病情已到無藥可治地步的成語「病入膏肓」一詞,便是來自「晉景公」的故事。

    趙氏一族被滅15年後,晉國新君有感趙氏對晉國的大功,而欲追封,卻苦因趙氏血脈全無,而慨嘆不已。韓厥知晉侯心意,便將趙氏孤兒一事詳告,並偷偷將程嬰趙武召入宮中相見。晉侯見趙武,魁梧奇偉,氣宇軒昂,果具將門之姿,當下喜歡的很,便想封其官爵。趙武推辭道,家仇未血,無顏為官。晉侯本就有意為趙氏平反,便趁此機會將屠岸賈入罪問斬,以祭趙氏亡靈。程嬰見遺孤已茁壯,奸人也伏誅,便道,我在十五年前早就該隨相國和至友,同赴地下,只因大任在身,苟且偷生至此。今日,蒙冤得洗,幼子成人,當會故人於九泉,以成全當年之志。說罷,便舉劍自刎,成志節於當場。



   11/22/08   AND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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